孙子曰:“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以利动之,以卒待之。”又曰:“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何以明其然耶?
燕平齐,围即墨城。即墨城中推田单为将以拒燕。田单欲激怒其卒,乃宣言曰:“吾唯恐燕将劓所得齐卒,及掘城外坟墓。伤先人,可为寒心。”燕将如其言,即墨人皆涕泣,共欲出战,怒皆十倍。单乃收人金,得千镒,令即墨富豪遗燕将,书曰:“即墨即降,愿不虏吾家族。”燕将大喜,亦懈。乃收牛得千头,束苇于尾,烧其端,凿城数十穴,夜纵牛出。以壮士五千人随其后,牛尾热而奔燕,燕军大惊,所随五千因衔枚击之,燕军大败,杀其将骑劫,复齐七十余城。
吕蒙西屯陆口,关羽讨樊,留兵备公安、南郡。蒙上疏曰:“关羽讨樊而多留备兵,必恐蒙图其后故也。蒙常有病,乞分众还建邺,以治病为名,羽闻之,必撤备兵,尽赴襄阳。大军浮江,昼夜驰上,袭其空虚,则南郡可取,而羽可擒之。”遂称病笃,权乃露檄召蒙,羽果信之。稍撤兵赴樊,权闻之,遂行。先遣蒙在前,伏其精兵于[舟冓][舟鹿]中,使白衣摇橹,作商贾服,昼夜兼行,至羽所置江边屯候,尽收缚之,是故羽不闻知(太公曰:“伪称使者,所以绝粮食;谬号令、与敌同服者,所以备走北也。”由此言之,衣服、号令之中,不可不审也。)。遂到南郡,士仁、糜芳皆降。蒙入据城,尽得羽将士家属,皆抚慰,约令军中不得干历人家,道不拾遗(昔秦伯见袭郑之利,不顾崤函之败;吴王矜伐齐之功,而忘姑苏之祸。故曰:“不能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此之谓矣。《经》曰:“役诸侯则以业。”语曰:“因其强而强之,敌乃可折。”关羽讨樊,虽不被人计,亦自役自强者也。)。
羽还,在道路,数使人与蒙相闻,蒙厚遇其使,使周旋城中,家家致问,或手书示信。羽使人还,私相参讯,咸知家门无恙,相待过于平时,故羽士卒无斗心。权至获羽,遂定荆州。
此掩发之变。故曰:“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距。”此之谓矣。
译文
孙子说;“善于用兵打仗者,所造成的态势是险峻的,所掌握的行动节奏是短促而猛烈的。”“他会以小利引诱调动敌人,以伏兵待机掩击敌人。”
又说:“善于调动敌人的,会用假象欺骗敌人,敌人必定上当。”
燕国进攻齐国,包围了即墨城,城中的居民推田单为将,率众抗击燕国。
田单为激励士卒,故意放风说:“我最担心燕军割去被俘士卒的鼻子,还要挖开城外的即墨城人的祖坟,凌辱已死去的先人,这是最让人寒心的了。”
燕军将领听信了流言,果然这样做了,即墨人都伤心地哭泣,要求出战,愤怒之情超过了平日的十倍。田单又收集了千镒黄金,让城中豪富送给燕国将领,同时附了一封信说:“即墨立即投降,只希望不要抢掠我们的亲人。”
燕将见状大喜,放松了警惕。田单于是聚集了一千余头牛,把苇草系在牛尾上点燃,从城墙上凿了许多洞,在夜里将牛放出,并让五千名壮士跟在牛的后面,牛被点燃的苇草烧得疯狂了,直向燕军阵地冲去,燕军惊恐万状。跟随在牛后面的五千名壮士悄没声地击杀燕军,燕军大败。即墨人杀了燕将骑劫,收复了被燕军占领的七十余城。
吕豪西面屯兵于陆口。关羽去讨伐樊城,留下一部分人马防守公安和南郡。吕蒙上书给孙权:“关羽去征讨樊城,又留下了许多人马防守,怕我会袭击他的后方。我平日有病,希望您以我治病为名拨出一部分队伍跟我回建业。关羽听到这一消息,一定会抽调守备部队,全力进攻襄阳。这时,我军就可以在乘船昼夜西上,袭击蜀国的空城,南郡即可夺取,关羽也可擒获。”
孙权同意了吕蒙的计策,吕蒙于是假装病得很重,孙权公开传令召回吕蒙,关羽果然上当,调出守南郡的部队奔赴樊城。孙权听说后,立即出发,先派吕蒙在前,把精兵埋伏在船里,让人身穿白衣,装作商人,昼夜兼行,到关羽设置在长江边上的关卡伺机行动,悄悄把守关卡的捉住捆绑起来,关羽一点都不知情[姜太公说:“假称使者,是用以断绝粮食的;假传号令,与敌穿同样服装的,是为失败逃走准备的。”由此看来,对于衣服、号令,不能不小心]。吕蒙顺利地到了南郡,守城的士仁、糜芳等人都投降了。吕蒙人城后,对于关羽及其他将士的家属抚慰关心备至,并下令军队不准去骚掠这些人家,军纪非常严明[从前秦伯只看到袭击郑国的利益,却不顾在崤函等地的失败。吴王以讨伐齐国成功而骄傲,却忘记了在姑苏城的灾难。所以说,不能完全了解用兵的害处,也就不能了解用兵的利处。《经》上说:“能指挥诸侯的是利益。”。古语说:“让敌人强大更强大,才能将其摧毁。”关羽伐樊,虽未被人算计,却因其强大才导致了失败。]
关羽从樊城返回,还在路上就几次派使者和吕蒙联系,吕蒙厚待使者,让他在南郡城中四处察看,到每个被俘的家中间讯,有的还捎信表示这一切都是真实可信的。关羽的使者返回后,军士纷纷向他打探家中情况,当他们了解到家中一切平安,待遇甚至超过了平时后,都没有参加战斗的心思了。
孙权后来领兵前来,关羽被迫败走麦城,最终被孙权俘获,荆州因此被平定。
这就是“掩”与“发”的相互转变,所以孙子说:“开始要象处女一样沉静,使敌人放松戒备,门户大开,然后象脱兔一样迅速行动,使敌人来不及抗拒。”说的正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