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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溪笔谈·神奇

  世人有得雷斧、雷楔者,云:“雷神所坠,多于震雷之下得之。”而未尝亲见。元丰中,予居随州,夏月大雷震一木折,其下乃得一楔,信如所传。凡雷斧多以铜铁为之;楔乃石耳,似斧而无孔。世传雷州多雷,有雷祠在焉,其间多雷斧、雷楔。按《图经》,雷州境内有雷、擎二水,雷水贯城下,遂以名州。如此,则“雷”自是水名,言“多雷”乃妄也。然高州有电白县,乃是邻境,又何谓也?

  越州应天寺有鳗井,在一大磐石上,其高数丈,井才方数寸,乃一石窍也,其深不可知,唐徐浩诗云:“深泉鳗井开。”即此也,其来亦远矣。鳗时出游,人取之置怀袖间,了无惊猜。如鳗而有鳞,两耳甚大,尾有刃迹。相传云:“黄巢曾以剑佛之。”凡鳗出游,越中必有水旱疫疠之灾,乡人常以此候之。

  治平元年,常州日禺时,天有大声如雷,乃一大星,几如月,见于东南。少时而又震一声,移著西南。又一震而坠在宜兴县民许氏园中。远近皆见,火光赫然照天,许氏藩篱皆为所焚。是时火息,视地中有一窍如杯大,极深。下视之,星在其中,荧荧然。良久渐暗,尚热不可近。又久之,发其窍,深三尺余,乃得一圆石,犹热,其大如拳,一头微锐,色如铁,重亦如之。州守郑伸得之,送润州金山寺,至今匣藏,游人到则发视。王无咎为之传甚详。  山阳有一女巫,其神极灵。予伯氏尝召问之,凡人间物,虽在千里之外,问之皆能言。乃至人中心萌一意,已能知之。坐客方弈棋,试数白黑棋握手中,问其数,莫不符合。更漫取一把棋,不数而问之,是亦不能知数。盖人心所知者,彼则知之;心所无,则莫能知。如季咸之见壶子,大耳三藏观忠国师也。又问以巾箧中物,皆能悉数。时伯氏有《金刚经》百册,盛一大箧中,指以问之:“其中何物?”则曰:“空箧也。”伯氏乃发以示之,曰:“此有百册佛经,安得曰空箧?”鬼良久又曰:“空箧耳,安得欺我!”此所谓文字相空,因真心以显非相,宜其鬼神所不能窥也。

  神仙之说,传闻固多,余之目睹二事。供奉官陈允任衢州监酒务日,允已老,发秃齿脱。有客候之,称孙希龄,衣服甚褴褛,赠允药一刀圭,令揩齿。允不甚信之。暇日,因取揩上齿,数揩而良,及归家,家人见之,皆笑日:“何为以墨染须?”允惊,以鉴照之,上髯黑如漆矣。急去巾,视童首之发,已长数寸;脱齿亦隐然有生者。余见允时年七十余,上髯及发尽黑,而下髯如雪。又正郎萧渤罢白波辇运,至京师,有黥卒姓石,能以瓦石沙土手挼之悉成银,渤厚礼之,问其法,石曰:“此真气所化,未可遽传。若服丹药,可呵而变也。”遂授渤丹数粒。渤饵之,取瓦石呵之,亦皆成银。渤乃丞相荆公姻家,是时丞相当国,余为宰士,目睹此事,都下士人求见石者如市,遂逃去,不知所在。石才去,渤之术遂无验。石,齐人也。时曾子固守齐,闻之,亦使人访其家,了不知石所在。渤既服其丹,亦宜有补年寿,然不数年间,渤乃病卒。疑其所化特幻耳。

  熙宁中,予察访过咸平,是时刘定子先知县事,同过一佛寺。子先谓余曰:“此有一佛牙,甚异。”余乃斋洁取视之。其牙忽生舍利,如人身之汗,疯然涌也,莫知其数,或飞空中,或堕地。人以手承之,即透过;著床榻,摘然有声,復透下。光明莹彻,烂然满目。余到京师,盛传于公卿间。后有人迎至京师,执政官取入东府,以次流布士大夫之家。神异之迹,不可悉数。有诏留大相国寺,创造木浮图以藏之。今相国寺西塔是也。  菜品中芜菁、菘、芥之类,遇旱其标多结成花,如莲花,或作龙蛇之形。此常性,无足怪者。熙宁中,李宾客乃之知润州,园中菜花悉成荷花,仍各有一佛坐于花中,形如雕刻,莫知其数。暴干之,其相依然。或云:“李君之家奉佛甚笃,因有此异。”彭蠡小龙,显异至多,人人能道之,一事最著。熙宁中,王师南征,有军仗数十船,泛江而南。自离真州,即有一小蛇登船。般师识之,曰:“此彭蠡小龙也,当是来护军仗耳。”主典者以洁器荐之,蛇伏其中。船乘便风,日棹数百里,未尝有波涛之恐。不日至洞庭,蛇乃附一商人船回南康。世传其封域止于洞庭,未尝逾洞庭而南也。有司以状闻,诏封神为顺济王,遣礼官林希致诏。予中至祠下,焚香毕,空中忽有一蛇坠祝肩上,祝曰:“龙君至矣。”其重一臂不能胜。徐下至几案间,首如龟,不类蛇首也。子中致诏意日:“使人至此,斋三日然后致祭。王受天子命,不可以不斋戒。”蛇受命,径入银香奁中,蟠三日不动。祭之日,既酌洒,蛇乃自奁中引首吸之。俄出,循案行,色如湿胭脂,烂然有光。穿一剪彩花过,其尾尚赤,其前已变为黄矣,正如雌黄色。又过一花,復变为绿,如嫩草之色。少顷,行上屋梁。乘纸旙脚以船,轻若鸿毛。倏忽入帐中,遂不见。明日,子中还,蛇在船后送之,逾彭蠡而回。此龙常游舟楫间,与常蛇无辨。但蛇行必蜿蜒,而此乃直得,江人常以此辨之。

  天圣中,近辅献龙卵,云:“得自大河中。”诏遣中人送润州金山寺。是歳大水,金山庐舍为水所漂者数十间,人皆以为龙卵所致。至今匵藏,余屡见之:形类色理,都如鸡卵,大若五升囊;举之至轻,唯空壳耳。

  内侍李舜举家曾为暴雷所震。其堂之西室,雷火自窗间出,赫然出檐,人以为堂屋已焚,皆出避之。及雷止,其舍宛然,墙壁窗纸皆黔。有一木格,其中杂贮诸器,其漆器银釦者,银悉镕流在地,漆器曾不焦灼。有一宝刀,极坚钢,就刀室中镕为汁,而室亦俨然。人必谓火当先焚草木,然后流金石,今乃金石皆铄,而草木无一毁者,非人情所测也。佛书言“龙火得水而炽,人火得水而灾”,此理信然。人但知人境中事耳,人境之外,事有何限?欲以区区世智情识,穷测至理,不其难哉!

  知道者苟未至脱然,随其所得浅深,皆有效验。尹师鲁自直龙图阁谪官,过梁下,与一佛者谈。师鲁自言以静退为乐。其人曰:“此犹有所系,不若进退两忘。”师鲁顿若有所得,自为文以记其说。后移邓州,是时范文正公守南阳。少日,师鲁忽手书与文正别,仍嘱以后事,文下极讶之。时方馔客,掌书记朱炎在坐,炎老人,好佛学,文正以师鲁书示炎曰:“师鲁迁谪失意,遂至乘理,殊可怪也。宜往见之,为致意开譬之,无使成疾。”炎即诣尹,百师鲁已沐浴衣冠而坐,见炎来道文正意,乃笑曰:“何希文犹以生人见待?洙死矣。”与炎谈论顷时,遂隐几而卒。炎急使人驰报文正,文正至,哭之甚哀。师鲁忽举头曰:“早已与公别,安用復来?”文正惊问所以,师鲁笑曰:“死生常理也,希文岂不达此。”又问其后事,尹曰:“此在公耳。”乃揖希文,復逝。俄顷,又举头顾希文曰:“亦无鬼神,亦无恐怖。”言讫,遂长往。师鲁所养至此。可谓有力矣,尚未能脱有无之见,何也?得非进退两忘犹存于胸中欤?

  吴人郑夷甫,少年登笠,有美才。嘉祐中,监高邮军税务。尝遇一术士,能推人死期,无不验者。令推其命,不过三十五歳。忧伤感叹,殆不可堪。人有劝其读《老》《庄》以自广。久之,润州金山有一僧,端坐与人谈笑间遂化去。夷甫闻之,喟然叹息曰:“既不得寿,得如此僧,復何憾哉!”乃从佛者授《首楞严经》,往还吴中。歳余,忽有所见,曰:“生死之理。我知之矣。”遂释然放怀,无復芥蒂。后调封州判官,预知死日,先期旬日,作书与交游亲戚叙诀,及次叙家事备尽。至期,沐浴更衣。公舍外有小园,面溪一亭洁饰,夷甫至其间,亲督人洒扫及焚香。挥手指画之间,屹然立化。家人奔出呼之,已立僵矣:亭亭如植木,一手犹作指画之状。郡守而下,少时皆至,士民观者如墙。明日,乃就敛。高邮崔伯易为墓志。略叙其事。余与夷甫远亲,知之甚详。士人中盖未曾有此事。  人有前知者,数千百年事皆能言之,梦寐亦或有之,以此知万事无不前定。余以谓不然,事非前定。方其知时,即是今日,中间年歳,亦与此同时,元非先后。此理宛然,熟观之可谕。或曰:“苟能前知,事有不利者,可迁避之。”亦不然也。苟可迁避,则前知之时,已见所避之事;若不见所避之事,即非前知。

  吴僧文捷,戒律精苦,奇迹甚多。能知宿命,然罕与人言。余群从遘为知制诰,知杭州,礼为上客。遘尝学诵《揭帝咒》,都未有人知,捷一日相见曰:“舍人诵咒,何故阙一句?”既而思其所诵,果少一句。浙人多言文通不寿,一日齐心,往问捷,捷曰:“公更三年为翰林学士,寿四十歳。后当为地下职仕,事权不减生时,与杨乐道待制联曹。然公此时当衣衰绖视事。”文通闻之,大骇曰:“数十日前,曾梦杨乐道相过云:‘受命与公同职事,所居甚乐,慎勿辞也。’”后数年,果为学士,而丁母丧,年三十九歳。明年秋,捷忽使人与文通诀别;时文通在姑苏,急往钱塘见之。捷惊曰:“公大期在此月,何用更来?宜即速还。”屈指计之,曰:“急行,尚可到家。”文通如其言,驰还,遍别骨肉;是夜无疾而终。捷与人言多如此,不能悉记,此吾家事耳。捷尝持如意轮咒,灵变尤多,缾中水咒之则涌立。畜一舍利,昼夜常转于琉璃缾中。捷行道绕之,捷行速,则舍利亦速;行缓,则舍利亦缓。士人郎忠厚事之至谨,就捷乞以舍利,捷遂与之,封护甚严。一日忽失所在,但空缾耳。忠厚斋戒,延捷加持,少顷,见观音像衣上一物,蠢蠢而动,疑其虫也,试取,乃所亡舍利。如此者非一。忠厚以余爱之,持以见归,予家至今严奉,盖神物也。

  郢州渔人掷网于汉水,至一潭底,举之觉重。得一石,长尺余,圆直如断椽,细视之,乃群小蛤,鳞次相比,绸缪巩固。以物试抉其一端,得一书卷,乃唐天宝年所造《金刚经》,题志甚详,字法奇古,其末云:“医博士摄比阳县令朱均施。”比阳乃唐州属邑。不知何年坠水中,首尾略无霑渍。为土豪李孝源所得,孝源素奉佛,宝佛其书,蛤筒復养之水中。客至欲见,则出以视之。孝源因感经像之胜异,旋家财万余缗,写佛经一藏于郢州兴阳寺,特为严丽。

  张忠定少时,谒华山陈图南,遂欲隐居华山。图南曰:“他人即不可知。如公者,吾当分半以相奉。然公方有官职,未可议此。其势如失火家待君救火,岂可不赴也?”乃赠以一诗曰:“自吴入蜀是寻常,歌舞筵中救火忙。乞得金陵养闲散,亦须多谢鬓边疮。”始皆不谕其言。后忠定更镇杭、益,晚年有疮发于顶后,治不差,遂自请得金陵,皆如此诗言。忠定在蜀日,与一僧善。及归,谓僧曰:“君当送我至鹿头,有事奉托。”僧依其言至鹿头关,忠定出一书,封角付僧曰:“谨收此,后至乙卯年七月二十六日,当请于官司,对众发之。慎不可私发,若不待其日及私发者,必有大祸。”僧得其书,至大中祥符七年,歳乙卯,时凌待郎策师蜀,僧乃持其书诣府,具陈忠定之言。其僧亦有道者,凌信其言,集从官共开之,乃忠定真容也。其上有手题曰:“咏当血食于此。”后数日,得京师报,忠定以其年七月二十六日捐馆。凌乃为之筑庙于成都。蜀人自唐以来,严祀韦南康,自此乃改祠忠定至今。

  熙宁七年,嘉兴僧道亲,号通照大师,为秀州副僧正。因游温州雁荡山,自大龙湫回,欲至瑞鹿院。见一人衣布襦,行涧边,身轻若飞,履木叶而过,叶皆不动。心疑其异人,乃下涧中揖之,遂相与坐于石上,问其氏族、闾里、年齿,皆不答。须发皓白,面色如少年。谓道亲曰:“今宋朝第六帝也。更后九年,当有疾。汝可持吾药献天子。此药人臣不可服,服之有大责,宜善保守。”乃探囊出一丸,指端大,紫色,重如金锡,以授道亲曰:“龙寿丹也。”欲去,又谓道亲曰:“明年歳当大疫,吴、越尤甚,汝名已在死籍。今食吾药,勉修善业,当免此患。”探囊中取一柏叶与之,道亲即时食之。老人曰:“定免矣。慎守吾药,至癸亥歳,自诣阙献之。”言讫遂去。南方大疫,两浙无贫富皆病,死者十有五六,道亲殊无恙。至元丰六年夏,梦老人趣之曰:“时至矣,何不速诣阙献药?”梦中为雷电驱逐,惶惧而起,径诣秀州,具述本末,谒假入京,诣尚书省献之。执政亲问,以为狂人,不受其献。明日因对奏知,上急使人追寻,付内侍省问状,以所遇对。未数日,先帝果不豫。乃使勾当御药院梁从政持御香,赐装钱百千,同道亲乘驿诣雁荡山,求访老人,不復见,乃于初遇处焚香而还。先帝寻康復,谓辅臣曰:“此但预示服药兆耳。”闻其药至今在彰善阁,当时不曾进御。

  庐山太平观,乃九天采访使者祠,自唐开元中创建。元丰二年,道士陶智仙营一舍,令门人陈若拙董作。发地忽得一缾,封鐍甚固,破之,其中皆五色土;唯有一铜钱,文有“应元保运”四字。若掘得之,以归其师,不甚为异。至元丰四年,忽有诏进号九天采访使者为应元保运真君,遣内侍廖维持御书殿额赐之,乃与钱文符同。时知制诰熊本提举太平观,具闻其事,召本观主首,推诘其详,审其无伪,乃以其钱付廖维表献之。

  祥符中,方士王捷,本黥卒,尝以罪配沙门岛,能作黄金。有老锻工毕升,曾在禁中为捷锻金。升云:“其法为炉灶,使人隔墙鼓鞲,盖不欲人觇其启闭也。其金,铁为之,初自冶中出。色尚黑。凡百余两为一饼。每饼辐解,凿为八片,谓之‘鸦觜金’者是也。”今人尚有藏者。上令上坊铸为金龟、金牌各数百,龟以赐近臣,人一枚。时受赐者,除戚里外,在庭者十有七人,余悉埋玉清昭应宫宝符阁及殿基之下,以为宝镇;牌赐天下州、府、军、监各一,今谓之“金宝牌”者是也。洪州李简夫家有一龟,乃其伯祖虚已所得者,盖十七人之数也。其龟夜中往往出游,烂然有光,掩之则无所得。其家至今匮藏。

参考翻译

部份译文

传闻世人有拾得雷斧、雷楔的,说是天上的雷神所遗落,多可在震雷之下的地面上拾到,而我未曾亲自见过。元丰年间,我在随州,夏天发生大雷震,下面一棵树被劈断,我也找到一件楔子,果然如世人所传。凡是雷斧,多用铜铁制造,而楔是石制的,像斧而没有孔。世传雷州多雷,那里建有雷祠,祠中就多有雷斧、雷楔。我翻查《图经》,雷州境内有雷、擎两条河,雷水经过城下,因此其地就因水名而叫雷州。如果这样的话,则这个“雷”自是水名,说雷州之名得自多雷乃是妄说。然而高州又有电白县,与雷州是邻境,这个“电白”又是什么意思呢? 治平元年间,常州有一天傍晚时分,天空响起雷鸣一般的声音,原来是一颗大星,差不多像月亮那么大,出现在天空的东南方。过了不多久又发出一声震响,大星移到了西南方,接着又震了一下便坠落到了宜兴县一个姓许人家的园子里。远近的人们都看到了,熊熊火光照亮天空,许家园子的篱笆都被火烧毁了。这时火光熄灭了,看到地里有一个像杯口大小的洞,非常深。往下看去,落下的星在里面还荧荧地发着光亮。很长时间才慢慢暗下来,不过还是热得无法接近。又过了很长时间,挖开那个洞三尺多深,于是得到一块圆形的石头,还是热的,像拳头般大小,一头略微有点尖,颜色像铁,分量也像铁。知州郑伸得到了这块陨石,把它送到了润州的金山寺,直到现在还用匣子收藏着,有游客来了就打开匣子让人观赏。王无咎对这件事作了很详细的记载。 内侍李舜举家曾被暴雷所震。他家堂屋的西头房间,有雷火从窗户冒出,赫然蹿出于房檐之上,家里人以为堂屋已被烧了,都跑出去躲避。及暴雷停止,那间房子却宛然如故,只是墙壁和窗纸都变黑了。屋内有一个木架,其中杂七杂八地存放着各种器物,那些有银饰的漆器,银饰全都熔化流到了地上,漆器却不见被烤焦。有一口宝刀,极为刚硬,就在刀鞘里被熔化为铁汁,而刀鞘也俨然完好无损。人们通常必定会认为,雷火为害当先焚草木,然后才熔化金石;而现在却是金石都被熔化,草木反而无一被毁,这不是人之常情所能推测的。佛书上说“龙火得水会更炽烈,人火得水则会熄灭”,这话确有道理。人只不过了解人世间的事情罢了,人世间之外,无穷无尽的事理又有何极限?欲以区区人世间的知识和情理,去追根究底地测量终极的道理,不是太难了吗? 人有号称能“前知”的,世传这种人就连数十百千年之后的事都能预言,就是梦寐中的事或者将来也会发生,以此知道万事无不是“前定”的。我对这些说法不以为然。万事并没有“前定”的,当所谓将来的某件事被人们知道的时候,它便已是“今日”的事;从“今日”到预言的将来的年岁,这中间所有的时间都与“今日”同时,原没有先后。这道理看似曲折,仔细体察就会明白。有人说:假如能够“前知”,那么将来事情有不利的就可以躲避。这说法也不是那么回事。假如可以躲避,那么人们在“前知”的时候,就已看出所要躲避的事;若是看不出所要躲避的事,那就说明人们不能“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