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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广记·卷二百五十七·嘲诮五

  崔澹 皮日休 薛能 周顗 任毂 王徽 山东人 张登 朱泽 徐彦若 冯涓 张浚伶人 封舜卿 姚洎 李台瑕 织锦人 李主簿 陈癞子 患目鼻人 伛人 田媪

  崔澹  

  唐崔澹,试以《至仁伐至不仁赋》。时黄巢方炽,因为无名子嘲曰:主司何事厌吾皇,解把黄巢比武王。(出《摭言》)

  皮日休  

  唐皮日休尝谒归仁绍,数往而不得见。皮既心有所慊,而动形于言,因作咏龟诗:硬骨残形知几秋,尸骸终不是风流。顽皮死后鑽须遍,都为平生不出头。时仁绍亦有诸子佾、系,与日休同在场中,随即闻之。因伺其复至,乃于刺字皮姓之中,题诗授之曰:八片尖裁浪作球,火中爆了水中揉。一包闲气如长在,惹踢招拳卒未休。时人以为日休虽轻俳,而仁绍亦浮薄矣。(出《皮日休文集》)

  薛能  

  唐赵璘仪质琐陋,成名后为婿,薛能为傧相。乃为诗嘲谑,其略曰:巡关每傍樗蒲局,望月还登乞巧楼。第一莫教娇太过,缘人衣带上人头。又曰:不知元在鞍轿里,将为空驮席帽归。又曰:火炉床上平身立,便与夫人作镜台。(出《抒情诗》)

  周顗  

  唐处士周顗洪儒奥学,偶不中第,旅浙西。与从事欢饮,而昧于令章,筵中皆戏之。有宾从赠诗曰:龙津掉尾十年劳,声价当时斗月高。唯有红妆回舞手,似持双刃向猿猱。周答曰:十载文场敢惮劳,宋都回鶃为风高。今朝甘被花枝笑,任道樽前爱缚猱。(出《抒情诗》)

  任毂  

  唐任毂有经学,居怀谷,望征命而蒲轮不至,自入京中访问知己。有朝士戏赠诗曰:云林应讶鹤书迟,自入京来探事宜。从此见山须合眼,被山相赚已多时。后至补衮。(出《幽闲鼓吹》)

  王徽  

  唐广明岁,薛能失律于许昌,都将周岌代之。明年,宰相王徽过许,谓岌曰:昔闻贵藩有部将周撞子,得非司空耶?何致此号?岌愧郝良久,答曰:岌出身走卒,实蕴壮心,每有征行,不避锋刃,左冲右捽,屡立微功,所以军中有此名号。王笑,复谓岌曰:当时扑落涡河里,可是撞不著耶!岌顷总许卒,征徐方,为贼所败,溺于涡水,或拯之仅免。故有是言。(出《三水小牍》)

  山东人  

  山东人来京,主人每为煮菜,皆不为美(美原作羹,据明抄本改)。常忆榆叶,自煮之。主人即戏云:闻山东人煮车毂汁下食,为有榆气。答曰:闻京师人煮驴轴下食,虚实?主人问云:此有何意?云:为有苜蓿气。主人大惭。(出《启颜录》)

  张登  

  唐南阳张登制举登科。形貌枯瘦,气高傲物。裴枢与为师友。枢为司勋员外,举公群至投文,枢才诋诃瑕谪。登自知江陵盐铁院会计到城,直入司勋厅,冷笑曰:裴三十六,大有可笑事。枢因问登可笑之由,登曰:笑公驴牙郎,搏马价。此成笑耳。(出《乾鐉子》)

  朱泽  

  唐王轩少为诗,颇有才思。游西小江,泊舟苎萝川,题西施石曰:岭上千峰秀,江边细草春。今逢浣沙石,不见浣沙人。俄见一女子,振璚珰,扶石笋,低回而谢曰:妾自吴宫还越国,素衣千载无人识。当时心比金石坚,今日与君坚不得。既欢会,复有恨别之辞。后萧山郭凝素,闻王轩之遇,每过浣沙溪,日夕长吟,屡题歌诗于石,寂尔无人,乃郁怏而返。进士朱泽嘲之,闻之莫不嗤笑。凝素内耻,无复斯游。诗云:三春桃李本无言,苦被残阳鸟雀喧。借问东邻效西子,何如郭素拟(素擬原作凝素,据明抄本改)。王轩。(出《云溪友议》)

  徐彦若  

  唐乾宁中,荆南成汭曾为僧,盗据渚宫,寻即贡命。末年,每事聘辩。初以澧、朗在巡属,为土豪雷满所据,奏请割隶。宰相徐彦若在中书,不为处置,由是衔之。及彦若出镇番禺,路由渚宫,汭虽加接延,而常怏怏。馔后,更席而坐,诡辩锋起。徐曰:令公位尊方面,自比桓、文。雷满,偏州一火草贼尔,令公不能加兵,而怨朝廷乎?成赧焉而屈。徐文雅高赡,听之亹亹,成虽甚敬惮,犹以岭外黄茅瘴,患者发落,而戏曰:黄茅瘴,望相公保重。徐曰:南海黄茅瘴,不死成和尚。盖讥成公曾为僧也,终席惭耻之。(出《北梦琐言》)

  冯涓  

  冯涓,旧唐名士,雄才奥学。登进士第,履厉已高。唐帝幸梁、洋,涓扈跸焉。至汉中,诏除眉州刺史。赴任,至蜀阻兵,王氏强縻于幕中。性耿概不屈,恃才傲物,甚不洽于伪蜀主。知王氏有异图,辄不相许。或赠缯帛,必锁柜中,题云贼物,蜀主虽知,怜其文艺,每强容之。时或不可,数揖出院。欲挝杀之,略无惧色。后朱梁遣使致书于蜀,命诸从事韦庄辈,具草呈之,皆不惬意。左右曰:何妨命前察判为之?蜀主又有惭色。梁使将复命,不获已,遂请复职。便亟修回复,涓一笔而成,大称旨。于是却复前欢。因召诸厅同宴,饮次,涓敛衽曰:偶记一话,欲对大王说,可乎?主许之。曰:涓少年,多游谒诸侯,每行,即必广赍书策,驴亦驮之,马亦驮之。初戒途,驴咆哮跳踯,与马争路而先,莫之能制。行半日后,抵一坡,力疲足惫,遍体汗流,回顾马曰:马兄马兄,吾去不得也,可为弟搭取书,马兄诺之,遂併在马上。马却回顾谓驴曰:驴弟,我为你有多少伎俩,毕竟还搭在老兄身上?蜀主大笑。同幕皆遭凌虐。及伪蜀开国,终不肯居宰辅。(出《王氏见闻录》)

  张浚伶人  

  唐宰相张浚,常与朝士于万寿寺阅牡丹而饮。俄有雨降,抵暮不息,群公饮酣未阑。左右伶人皆御前供奉第一部者,恃宠肆狂,无所畏惮。其间一辈曰张隐,忽跃出,扬声引词曰:位乖燮理致伤残,四面墙匡不忍看。正是花时堪下泪,相公何必更追欢。告讫遂去。阖席愕然,相眄失色,一时俱散。张但惭恨而已。(出《南楚新闻》)

  封舜卿  

  朱梁封舜卿文词特异,才地兼优,恃其聪俊。率多轻薄。梁祖使聘于蜀,时岐、梁眦睚,关路不通,遂溯汉江而上,路出全(明抄本全作金,下同。)州,土人全宗朝(明抄本朝作朗,下同。)为帅。封至州,宗朝致筵于公署。封素轻其山州,多有傲睨,全之人莫敢不奉之。及执斝索令,曰:《麦秀两歧》。伶人愕然相顾:未尝闻之,且以他曲相同者代之。封摆头曰:不可。又(又原作文,据明抄本改)曰:《麦秀两歧》。复无以措手。主人耻而复恶,杖其乐将。停盏移时,逡巡,盏在手,又曰:《麦秀两歧》。既不获之,呼伶人前曰:汝虽是山民,亦合闻(闻原作门,据明抄本改)大朝音律乎!全人大以为耻。次至汉中,伶人已知全州事,忧之。及饮会,又曰:《麦秀两歧》,亦如全之筵,三呼不能应。有乐将王新殿前曰:略乞侍郎唱一遍。封唱之未遍,已入乐工之指下矣。由是大喜,吹此曲,讫席不易之。其乐工白帅曰:此是大梁新翻,西蜀亦未尝有之,请写谱一本。急递入蜀,具言经过二州事。洎封至蜀,置设。弄参(参原作三,据明抄本改)军后,长吹《麦秀两歧》于殿前,施芟麦之具,引数十辈贫儿,褴缕衣裳,携男抱女,挈筐笼而拾麦,仍合声唱,其词凄楚,及其贫苦之意,不喜人闻。封顾之,面如土色,卒无一词。惭恨而返,乃复命。历梁、汉、安、康等道,不敢更言两歧字。蜀人嗤之。(出《王氏见闻》)

  姚洎  (洎原作涓,据明钞本改,下同)

  唐裴廷裕字庸余,乾宁中,在内庭,文书敏捷,号为下水船。梁太祖受禅,姚洎为学士,尝从容。上问及廷裕行止,洎对曰:顷岁左迁,今闻旅寄衡永。上曰:颇闻其人才思甚捷。洎对曰:向在翰林,号为'下水船'。太祖应声谓洎曰:卿便是'上水船'也。洎微笑,深有惭色。议者以洎为急滩头上水船也。(出《摭言》)

  李台瑕  

  伪蜀韩昭仕王氏为礼部尚书,丽文殿大学士。粗有文章,至于琴棋书算射法,悉皆涉猎,以此承恩于后主。朝士李台瑕曰:韩八座之艺,如拆袜线,无一条长。时人韪之。(出《北梦琐言》)

  织锦人  

  唐卢氏子不中第,徒步及都城门东。其日风寒甚,且投逆旅。俄有一人续至,附火良久,忽吟诗曰:学织缭绫功未多,乱投机杼错抛梭。莫教宫锦行家见,把此文章笑杀他。又云:如今不重文章事,莫把文章夸向人。卢愕然,忆是白居易诗,因问姓名。曰:姓李,世织绫锦。离乱前,属东都官锦坊织宫锦巧儿,以薄艺投本行。皆云:'如今花样,与前不同。'不谓伎俩儿以文綵求售者,不重于世,且东归去。(出《卢氏杂说》)

  李主簿  

  唐方千姿态山野,且又兔缺,然性好凌侮人。有龙丘李主簿者,不知何许人也,偶于知闻处见千,而与之传杯。龙丘目有翳,千改令以讥之曰:千改令,诸(诸原作谓。据《摭言》十三改)人象令主(主原作云,据《摭言》十三改)。措大吃酒点盐(盐原作监。据《摭言》十三改,)军将吃酒点酱(酱原作将,据《摭言》十三改),只见门外著篱,未见眼中安障。龙丘答曰:措大吃酒点盐,(盐原作监,据《摭言》十三改)下人吃酒点鲊,(千嗜鲊)只见半臂著襕,未见口唇开跨。一座大笑。(出《摭言》)

  陈癞子  

  唐营丘有豪民姓陈,藏镪钜万,染大风疾,众目之为陈癞子。自奉之道,则不薄矣,然切讳癞字。家人妻孥,或误言者,则必遭怒,或至笞棰。宾客或言所苦减退,则酒食延待,优丰甚至。言增添,则白眼相顾耳。有游客,心利所霑,而不能禁其口,遂谒之。初谓曰:足下之疾,近日尤减。陈亦欣然,命酒馔延接,乃赍五缗。客将起,又问之曰:某疾果退否?客曰:此亦添减病。曰:何谓也?客曰:添者面上添肉渤沤子,减者减却鼻孔。长揖而去。数日不怿。又每年五月,值生辰,颇有破费。召僧道启斋筵。伶伦百戏毕备。斋罢,伶伦赠钱数万。时有顐者何岸,高不敏见,既去复入,谓曰:蒙君厚惠,感荷奚言,然某偶忆短李相公诗,落句一联,深叶主人盛德也。陈曰:试诵之。时陈君处于中堂,坐碧纱帏中,左右侍立,执轻篓白帚者数辈。伶伦曰:诗云:'三十年来陈癞子,如今始得碧纱幪。'遭大诟而去。(出《玉堂闲话》)

  患目鼻人  

  一人患眼侧睛及翳,一人患齆鼻,俱以《千字文》作诗相咏。齆鼻人先咏侧眼人云:眼能日月盈,为有陈根委。患眼人续下句:不别似兰斯,都由雁门紫。(出《启颜录》)

  伛人  

  有人患腰曲伛偻,常低头而行。傍人咏之曰:柱杖欲似乃,播笏便似及;逆风荡雨行,面干顶额湿;著衣床上坐,肚缓脊皮急;城门尔许高,故自匍匐入。(出《启颜录》)

  田媪  

  唐京城中,有妇人姓田,年老,口无齿。与男娶同坊人张氏女。张因节日盛馔,召田母饮啖,及相送出,主人母云:惭愧,无所啖嚼,遣亲家母空口来,空口去。如此者数矣,田终不悟。归语夫曰:张家母唤(唤原作去,据明抄本改)我,大有饮食,临别即云:'惭愧,亲家母空口来,空口去。'不知何也?夫曰:此是弄君无齿。张家母面上有疮瘢,眼下皮急,极沾眂,若更有此语,可报云:'只是眼下急。'田私记之。居数日,张复召田,临起复云:惭愧,空口来,空口去。田母乃熟视主人母眼,良久忘却眼下急。直云:是眼皮沾眂。合家大笑。(出《启颜录》)

参考翻译

译文

崔澹皮日休薛能周顗任毂王徽山东人张登朱泽徐彦若冯涓张浚伶人封舜卿姚洎李台瑕织锦人李主簿陈癞子患目鼻人伛人田媪 崔澹 唐代人崔澹主持铨选考试,他出的题目是至仁伐至不仁赋,当时正逢黄巢起义的兴旺时期,因而被一位无名氏嘲笑道:主考官为什么这样厌恶我朝皇上,在试题中把黄巢比作了周武王。 皮日休 唐朝时,皮日休曾去拜见过归仁绍,几次前往都不会见,皮日休心里很不满,因而流露于言表,并写了一首《咏龟》:已经是破甲残骨了还能活几年,既已一堆尸骨了怎么也算不上风流吧?那厚脸皮死了以后还到处乱钻。都是因为活了一辈子也不曾出头。在他写这首诗的时候,正好归仁绍的儿子归佾、归系也在当场,归仁绍当然立即就会知道此事。因而等他再来的时候,便在他名片的皮字下,题了一首诗送给他:把你裁成八片作成了个球,扔到火中就爆裂扔到水里好搓揉。只要一包子闲气能一直装在里面,就会招惹人家拳打脚踢直到死也不会罢休。当时人们都认为,皮日休虽很轻佻滑稽,而归仁绍也够轻浮刻薄的了。 薛能 唐朝人赵璘相貌猥琐丑陋,成名以后才当了女婿,婚礼上薛能为傧相,他写诗对赵璘进行了嘲讽戏弄。诗中写道:巡关每傍樗蒲局(赌场),望月还登乞巧楼(是说他年龄很大才婚配),第一莫教娇太过,缘人衣带上人头(是说不要太娇宠新娘子)。又写道:不知元(首,即脑袋)在鞍桥(马鞍)里,将为(还以为)空驮席帽(藤席编的帽子)归(是说他个子太小)。又写道:火炉床上平身立,便与夫人作镜台(站在炕上才与夫人一样高,仍是嘲讽他个子矮)。 周顗 唐朝有个隐士周顗,学识渊博,曾去应试却没有考中,旅居浙西。与随从的人欢聚畅饮,常掩藏起自己的身份,宴席上都相互戏耍。有一次一个宾客赠诗道:你现在是不求功名了,可是你为了入朝做官却花费十年的心血,那时你中第的呼声真如星月一样高。唯有那妙龄女郎飞旋舞动的双手去招引,就象手持双刀驱赶猴子一样,才能把你拉回来。周顗答诗道:十年苦读书如大病一场,今日象鶃鸟一样盘旋在这里,是因为这的风高气爽。今天甘愿被妙龄女郎们嘲笑了,在这酒樽面前任凭你们捆绑吧。 任毂 唐代人任毂很懂得儒家学问,他住在怀谷,一直盼望有皇上召他入朝的诏书,却没有等到,于是就亲自到京城去向朋友们打听。有一个朝官赠诗戏弄他说:云彩树林都该惊讶这只迟迟飞来的鹤鸟了吧,自己无故跑到京都来探听皇上对他有没有诏命。从此你再见了大山就闭上眼睛吧,看来你是被山蒙骗多时了。后来他当了补官。 王徽 唐朝广明年间,薛能在许昌任职时触犯法律,他的职务由都将周岌代替。第二年,宰相王徽路经许昌。问周岌:过去听说贵藩镇有位部将叫周撞子的,是个不可多得人物,他怎么得到这么个称号呢?周岌羞愧很久,才回答说:岌的出身不过是个小卒子,但心怀壮志,因此每次出征,都不要刀枪,左冲右掠,屡立微功,所以军中有了这个名号。王徽很高兴,又对周岌说道:假如那时掉进涡河,可就撞不着喽!周岌不久前,曾率领许昌的军队去征讨徐力,被徐力打败,掉进涡河里,多亏有人搭救才免于一死。所以才有了这个话柄。 山东人 有一个山东人来到京城,主人每次给他做菜,他都觉着味道不美,就自己去做。主人戏言道:听说山东人喜欢煮车毂汁下饭,为的是那股子榆气?山东人道:听说京城人爱煮驴轴就饭吃,是真是假?主人问:这是什么意思?山东人道:为了那股子苜蓿气。主人深感羞赧。 张登 唐代南阳人张登应制举中选。此人形貌很瘦,但气势傲慢。裴枢与他是师友关系,裴枢任司勋员外,查看各处送来的文状,他刚刚对某些欠缺诋毁斥责一番,张登便从江陵盐铁院的会计到京城来,于是便闯进司勋厅,冷笑道:裴三十六,大有可笑的事!裴枢问他可笑的缘由,张登说:我笑公驴牙郎卖了个马价钱!此事成为笑话。 朱泽 唐代人王轩少年时就能作诗,很有才气。有一次他去游西小江,船停在苎萝川,在西施石上题诗道:岭上千峰秀,江边细草春。今逢浣纱石,不见浣纱人。少顷看见有一个女子,身上的佩玉晃动着,扶着石笋,低声地吟道:妾自吴宫还越国,素衣千载无人识。当时心比金石坚,今日与君坚不得。二人欢愉之后,那女子还依依难舍地说了些惜别的话。后来,萧山的郭凝素听说了王轩的艳遇,每次路经浣沙溪,都要在那里长时间地逗留吟咏,多次题诗于浣纱石上,可从来是空寂无人,只好怏怏不快地返回来。进士朱泽曾写诗嘲笑他,听说的人没有不讥笑的。郭凝素心里感到羞耻,便再也不去了。那诗写道:三春桃李本无言,苦被残阳鸟雀喧。借问东邻效西子,何如郭素拟王轩。 徐彦若 唐朝乾宁年中期,荆南人成汭(过去当过和尚)窃据了渚宫,随即便向朝廷进贡并表示听命。到乾宁末,每每有事都要与朝廷争辩。最初是因为澧朗这地方虽在自己属地,却被土豪雷满所霸占,因而奏朝廷割给自己管辖,当时宰相徐彦若正在中书省当政,没有按其要求处置这件事,因而他怀恨在心。等到徐彦若去镇守番禺,路经渚宫时,成汭虽然也加以迎接,但心中常常是怏怏不快。吃过饭后,换了席位坐下,争辩又起。徐彦若道:令公在地位方面,常与桓文公相比,雷满不过是偏辟之地的草寇而已,令公难道不能派兵,还要怨恨朝廷?成汭赧颜而屈服。徐彦若文雅而又高瞻远瞩。所以他的话都令人听而不倦。成汭虽然也很敬畏,但还是以岭南的一种地方病名子黄茅瘴来戏弄他,这种病得上就会掉头发,他说道:岭南可是要得黄茅瘴的,望相公多加保重。徐彦若道:是啊,南海黄茅瘴,不死成和尚。这是讥讽成汭曾当过和尚。直到席终都使他很羞愧。 冯涓 冯涓,是前唐朝的名流。学识渊博,曾考中进士,官至高位。有一回,唐朝皇帝去梁洋,冯涓随驾同行。到了汉中,皇上下诏任命他为眉州刺史。他去赶任,进了蜀地却遇上蜀主的军队而被俘,蜀主王氏将他强留于幕府中。冯涓的性格耿直不屈,恃才傲物,不肯与蜀主和好。他知道蜀主别有图谋,因此什么事也不肯答应。有人来赠送锦帛绸缎,他都锁在柜子里,上面写上贼物。蜀主虽然知道,但爱其学问才艺,每次都极力忍受了。有时也难以容忍,曾数次将他以礼请出院,想抓而杀之,但他丝毫没有惧色。后来朱梁朝派遣使者送信给蜀主,命令韦庄等人,草拟回信呈上,都不甚满意。左右道:不妨叫前朝察判(指冯涓)去办这件事。蜀主又觉得有愧色。梁朝的使者将要回去禀告,不得已,蜀主只好请冯涓来办,当时亟需写一答书,冯涓提笔一气呵成。蜀主看了很是称心如意,于是恢复从前的欢悦。因而召各厅的人一起来参加宴会。在喝酒的中间,冯涓整整衣襟恭敬地道:偶然想起一段佳话,想对大王讲讲,可以吗?蜀主允许了他,于是他便讲道:我年轻的时候,多次到各地去拜访诸侯。每次出去,都要带上许多赠送人的书简,驴也得驮,马也得驮。刚上路时,驴子又叫又跳地撒欢,跟马抢路跑在前面,不能制止它,走了半天后,遇到上坡,力竭而蹄软,遍体流汗,回头对马说:马兄啊马兄,我走不动了,可以替老弟驮上这些书吗?马兄答应了它,于是把书全放在马背上。马也回头对驴子说道:驴弟,我还以为你有多少伎俩呢,毕竟还都压在老兄身上了吧?蜀主大笑。同僚们都遭到他的戏虐。到蜀主建国之后,冯涓到底也没肯做宰相。 张浚伶人 唐朝有个宰相张浚,常与朝官们到万寿寺去一边观赏牡丹一边饮酒作乐。有一次,忽然下起雨来,直到天黑雨也未停,众公卿虽已酒酣但尚未尽兴。陪他们来的表演歌舞的人都是专为皇帝表演的御前供奉第一部的人,依仗皇上的宠爱而狂妄,无所畏惧。其中一个叫张隐的忽然跳出来,大声地念了一首歌词:位乖燮理致伤残,四面墙匡不忍看。正是花时堪下泪,相公何必更追欢。说完竟扬长而去。所有宴席上的人都愕然,相互斜视而失色,很快便散去。张濬也只是惭愧怀恨罢了。 封舜卿 朱梁朝时封舜卿文词独特,才华和所处的地位都很高。依仗自己聪明而有才智,一向很轻佻不庄重。梁太祖朱温派他出使蜀番,当时岐梁有些不睦,关路不能畅通,只好逆汉水而上。路经全州,当地人全宗朝为一州之帅,封舜卿到来之后,全宗朝在公署设宴接待他。封舜卿向来轻视山荒之州,他在这里表现出很傲慢的样子,全州的人没有敢不奉迎他的。等到举杯饮酒点节目时,封舜卿点道:请演奏《麦秀两歧》!乐手们愕然相顾,他们谁也没有听说过这个曲子,就以其他类似的曲子代替。封舜卿摇摇头:不对!又喊道:《麦秀两歧》!》乐手们又无措手足。主人由羞愧而生怒,于是杖责了乐手的领班。宴会不得不暂停,乐手们也都转来转去不知如何是好,等再端酒杯时,封舜卿仍喊道:《麦秀两歧》!既然听不到这支曲子,他便把乐手们叫到跟前斥道:你们虽然是山民,可也该听说过大梁朝的音乐吧?全州人都觉得很羞耻。接着封舜卿来到汉中。这里的乐手们已经知道全州发生的事,都很担忧。到了宴会,封舜卿又点道:《麦秀两歧》!这次也象在全州的宴席上,喊了三次没有动静。此时有个乐手领班叫王新的走到殿前道:请求侍郎能不能大概地给我们唱一遍?封舜卿一遍还没唱完,乐手们就已经可以演奏了。因而人们大喜,他们一直演奏这支曲子,到宴席终了也没更换。乐手们对长官道:这是大梁朝的新曲子,西蜀之地也未尝有之,请求把曲谱抄录一本,尽快传送给他们为好。等封舜卿来到蜀地,一切都以布置好,先演过参军戏后,长时间地在殿前演奏起《麦秀两歧》。并设置了割麦的道具,领来数十名贫困百姓,身着破旧衣裳,携男抱女,提着筐篓而拾麦,并随着乐曲合声歌唱,那歌词很凄楚,表达出极为贫苦之意,让人听到看到心里十分酸楚。封舜卿观看时,面如土色,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话,愧憾而返。后来他回梁朝复命,路经梁、汉、安、康等地,不敢再说两歧的字样。蜀人都讥笑他。 姚洎(洎原作涓,据明钞本改,下同) 唐朝末年人裴廷裕,字庸余,乾宁年中期在内庭为官,他文思敏捷,绰号下水船。梁太祖受禅接替皇位时,当时作为学士的姚洎曾怂恿鼓动过,当太祖问到裴廷裕的近况时,姚洎答道:近年被降职,如今听说寄住衡阳、永州一带。太祖又问道:听说这个人才思非常敏捷?姚洎道:他一向在翰林院,绰号叫'下水船'。太祖随即对姚洎说道:这么说来你便是'上水船'了?姚洎虽在微笑,实际上深带愧色。后来议论的人都把姚洎称作急滩头上水船。 李台瑕 伪蜀国的韩昭,做了王氏朝廷的礼部尚书,丽文殿大学士。他也能粗略地写几篇文章,至于琴棋书算射法等,也都有所涉猎,也正是以此受到后主的恩惠。朝士李台瑕道:韩八座的技艺,就象拆下的破袜子线,没有一条是长的。当时人们都觉得说的很对。 织锦人 唐朝时,有个姓卢的人应试未中,便徒步到了都城,在都城的门东,正赶上大风寒冷天气,只好去投宿住店。不一会儿,又有一人到来,那人烤了一会儿火,忽然吟起诗来:学织缭绫功未多,乱投机杼错抛梭。莫教宫锦行家见,把此文章笑杀他。又吟道:如今不重文章事,莫把文章夸向人。卢很惊讶,记忆中好象是白居易的诗,于是就问他的姓名。那人道:我姓李,世代织绫锦。遭乱之前,属于洛阳东都官锦坊织宫锦的手艺人。我是以浅薄的技艺来干这行的。人们都说:如今的花样,与从前不同了。'不讲技能而只以色彩艳丽向外兜售,已不被世间看重了。而后又向东归去。 李主簿 唐代人方千,长相很粗野,还是个豁嘴,可是很喜好羞辱人。有个人主簿叫李龙丘的,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人,偶然在一个相识的人家与方千相见认识,并在那里喝酒游戏。李龙丘眼睛有毛病,方千便想以改令的方式讽刺他,他说:我先出令,每个人必须改令主的句子。措大(对读书人的贬称)吃酒点盐,军将吃酒点酱,只见门外著篱,未见眼中安障。李龙丘对道:措大吃酒点盐,下人吃酒点鲊(方千爱吃鲊肉),只见半臂著襕,未见口唇开跨。在座的人全都大笑。 陈癞子 唐朝时营丘有一个姓陈的豪富,家中藏钱万万贯。但头上生了一种叫大风的癞疮,人们都叫他陈癞子。自己的生活享用,是很优裕的,但是切忌一个癞字。家人妻小如有人失言者,一定会遭到怒斥,有人甚至遭到鞭打。宾客中如有人说他所苦恼的地方在减退,便以酒饭款待,酒肴丰盛。如言增添了,则以白眼相看。有一位游客,由于利欲熏心,便去拜访他,但是又不能严格地管住自己的嘴。一开始他对陈说:你的疮,近来有减。陈十分高兴,命人以美酒佳肴盛待,并送钱五千。后来这位客人要走了,陈又问他道:我的疮果然减退了吗?那客人道:这也叫添减病。陈又问道:是何原因呢?客人道:添,就是脸上添肉渤沤子疮;减,有一天会减去鼻子。说完拱手长揖而去。陈听后好长时间心中不悦。还有每年的五月,遇到他的生日时,也有很大破费。要请僧道来吃启斋筵,歌舞百戏都要齐备。开斋之后,赠送表演的伶人们数万钱。当时有一个爱开玩笑的大个子伶人,看上去很厚道,出去后又返回来,说道:承蒙你的厚惠,感激之情难以言表,我偶然想起李相公一首诗,那落句的一联是,'深叶主人励德也'。陈接着道:我试着背背看,'时陈君处于中堂'。于是他便坐于碧纱围帐之中,左右侍立于两旁,几个人举着个轻篓白帚。这时那个伶人说:听我赠你一首诗:三十年来陈癞子,如今始得碧纱幪……他遭到大骂后离去。 患目鼻人 一个人患有眼病,眼珠向一侧眼角斜而被遮住;一个人患有鼻塞病。俩人以《千字文》体作诗相互嘲戏对方。塞鼻人先咏斜眼人道:眼能像日月那么满,因为是有旧根在。斜眼人续下句道:不能像一朵兰花,都因为它是紫色的雁门。 伛人 有一个人患了腰弯伛偻病,因而走路时常常是低着头。有人便编成歌谣咏道:拄着拐杖象个'乃'字,插上笏便象个'及'字。顶风荡雨走路,脸干而额顶湿。穿着衣裳在床上坐,肚子松但后脊梁皮紧。城门如此之高,还要匍匐而走。 田媪 唐朝时,京城里有个妇人姓田,年岁已老,口中没了牙,她给儿子娶了临近一家张氏的女儿作媳妇。张氏因节日做好吃的,便把田老太太找来饮酒吃饭。等到送她回去的时候,张氏道:真不好意思呀,也没有什么好吃的,让亲家母空口来空口去。这样的话已经说过好几次了,田老太太始终没有醒悟过来。有一次回来后对丈夫说:张老太太把我叫过去,本来准备的吃喝又好又多,可是临别就说,不好意思呀,让亲家母空口来空口去,不知是啥意思?丈夫说:这是戏弄你无齿。张老太太脸上有疮疤,眼下皮急(紧),极沾眂(沾了很多眼屎)。若是再有那样的话,你可报复她说,'只是眼下急'。田老太太默默记下。又过了几天,张氏又叫田老太太过去吃饭,临走时又说:不好意思呀,又让你空口来空口去了。田老太太盯着张氏的眼睛,过了好长时间,竟忘了眼下急,脱口而出:是眼皮沾眂。全家人都大笑。